第一次當家教 @ 九里安西王

記得還在讀高中的時候，母親就常說：「你只要好好的讀書就好，將來進了大學，有什麼好玩好吃的就隨便你！」，大學好像就是高中生未來的天堂，只要辛辛苦苦的讀書，就是為了要上天堂。

民國六零年代，要考進大學，並不是理所當然的事，雖然我因為高中時學國術練功夫，而荒廢重學業重考過，但是也總算進了輔仁大學，而且當時的大學生也常常會被認為是天之驕子。

然而進了大學之後，除了正常的必修和選修課業之外，似乎還有一些公認的必修課目，例如交女朋友，參加社團，當家教賺零用錢…等等。

其實從我家到新莊的輔大並不遠，但是為了體驗真正的大學生活，大一下學期我就申請住進宿舍，而且這樣子，參加社團，交女朋友就比較沒有限制嘍！

有一天，一位學長問我想不想要當家教，他可以介紹一個機會給我，但是我必須要從新莊的輔大，騎自行車，穿越舊的新海大橋，因為家教的學生家住在板橋。

第一天傍晚上工，我騎了二十多分鐘的自行車，來到學生家附近時，發現有一個小夜市就在旁邊。由於父親是醫生，從小家教甚嚴，上大學之前，幾乎不曾吃過路邊攤或夜市的東西，然而此刻進了大學，翅膀硬了，豈可不吃！

夜市裏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，一個賣控肉飯的攤位，看著油滋滋紅通通，香到不行的大塊五花控肉配著酸菜，如何能夠控制自己的口水呢！當然是先坐下來，嗑了一大碗控肉飯，再加一碗新竹貢丸湯，才滿足的擦擦油嘴，拍拍滿意的肚皮，順著地址找到學生的家。

當我到了學生家門口時，愣了不只一下，因為發現已經有好幾位年輕的女孩子們在門口候駕，當問明來意之後，立刻造成了一小陣的騷動，有的人叫著：「老師來了！」也有人叫著：「大學生耶！」

此時又見一名年紀稍長的女性，從屋子裏出來迎接我，原來是學生的媽媽，她是一家規模不小的工廠的老板娘。然而此時我們的後面仍然跟著一群小姑娘女工們，口中還是嚷嚷著：「大學生耶！」害的我低著頭，臉色也羞的一陣紅一陣白的，被引入學生的書房裏。

進了書房，關上房門坐定之後，彼此才剛自我介紹完，房門又開了，只見一堆女孩子仍然圍在門口，吱吱喳喳，但是其中兩個人手上各端著一大…大盤飯菜，學生的媽媽也進來書房。

「這是我們工廠的晚餐，還不錯吃，你先吃，吃完，再上課，以後每次都要來這吃喔！」學生的媽媽如此説著。

我也只好遵命不如從命，硬著頭皮，再塞進不到一半的菜，硬撐著肚皮教完第一天的課，臨出門前，學生還特別問我：「我們家的菜不好吃嗎？為什麼只吃這麼少？」我也只好實話招認。

之後，我才知道，在幾個月之前，學生的父親在高速公路上出車禍往生，所以學生的母親對他的期望非常高。但是，他的智商卻令我非常的失望，雖然他非常乖，是一個彬彬有禮的小男生，也很用功，但是就是無法將學習過的課業，存在腦海之中。我每天只能幫他把當日的作業複習一遍。至於應該背誦的課文，或是上星期甚至昨天教的數學，他一樣也不記得了。而且不管多麽簡單的數學公式，我總是要換不同的方法，偷偷敲著自己的後腦勺，耐心的解釋個十幾遍，才會讓他"假裝"聽懂了。

唉！這樣艱熬了三個月之後，趁著要放暑假的機會，忍痛辭去了這個每天可以吃大餐的家教。

雖然沒有繼續再教下去，讓我覺得有一點兒罪惡感。然而，卻讓我非常感慨，以及感恩上蒼及父母，雖然沒有把我生成一個天才，但是至少給我了一個中上之資的腦袋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