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後勁:王建民」
那些年,王建民如日中天的時候,很多人以為他是我的兄弟,因為…
「I wish!」…
王建民(Chien-Ming Wang)是來自臺灣的職業棒球王牌先發投手。自2005起,曾效力於美國職棒大聯盟紐約洋基、華盛頓國民、堪薩斯市皇家等隊,在大聯盟9個球季累計68勝(34敗),是台灣投手在大聯盟中累計勝投最高者。許多臺灣媒體在報導王建民的新聞時,常暱稱其為「建仔」、「臺灣之光」,美國媒體也稱之為「沉默的王牌」(Ace of Silence)。
中華民國駐美代表處5月17日晚,在雙橡園放映記錄華盛頓國民隊前投手王建民受傷後奮鬥過程的「後勁:王建民」紀錄片,並舉行座談。駐美代表高碩泰大使稱自己是王建民的「頭號粉絲」,並肯定他的堅持及毅力能激勵台美雙方民眾,更是能代表台灣精神的模範,無愧「台灣之光」的稱號。
駐美代表高碩泰大使稱自己是王建民的「頭號粉絲」
「後勁:王建民」記錄王建民的奮鬥歷程,導演陳惟揚(Frank Chen)在座談中表示,拍攝此片旨在分享像王建民的故事,將他的堅持和毅力呈現給更多人,「這個電影不只關於王建民,而展現整個台灣」,更激勵人心,讓世界了解台灣精神。影片細緻記錄王建民秉持著不服輸的精神,在2016年奇蹟似的傷後重返大聯盟,更投出95英哩高品質的伸卡球,最後甚至奪下6勝。這就好像在呼應《後勁》的英文片名《LATE LIFE》,在棒球術語中,Late Life指的是球在最後進到捕手手套時的尾勁,在這部紀錄片中,有一段旅程漂亮收尾的意義。
影片放映完畢之後,王建民出現在眾人面前,他還是和以往一樣非常簡短的說個幾句開場白,然後開放給在場的觀眾發問,由於王建民在美職棒發展已20多年,他19歲來到美國,在美國生活的時間都已比在家鄉台南生活的時間長。當觀眾問到打過這麼多的場次,有沒有哪一場特別有印象或是特別記得的一場球賽。他皺了一下眉頭後表示,「在美國無數個球場打過比賽,許多場景都歷歷在目,輸贏不重要,重要的是從輸贏中汲取經驗更加進步。」
我立刻舉手發問到:「有一場球我覺得你應該會記得, 2007年6月16號的一場紐約與大都會的經典地鐵大戰,那一天我剛好在田納西州出差,一個人在旅館中看完整場比賽,那場球你投了10次三振,由於你不是三振型的投手,能不能說說為什麼那天特別的神勇?」他有一點尷尬而且低聲簡短地回答說:「我記得那場比賽,但是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那天的三振特別多,可能是因為天候的關係,當天的溫度、濕度、風向、風速,都會造成影響。」
其實,王建民最讓球迷著迷的事情,不完全是他贏多少球場球,或是他的高大英挺,而是他那憨厚的笑容,以及不善言辭的回應。尤其在英文的記者會上,他的回答似乎永遠只有一個字或兩個字,即使用中文回答也非常簡短,剩下的就是一臉地木納與憨笑,經常讓訪問他的記者們難以下筆,可是由於他在球場上的精彩表現,第二天的新聞報導,仍然都是一篇篇的長篇報導,最後文字記者往往會再加上一句,他是「沉默的王牌」。
個人在美國行走職場江湖也有三十多年,因為我姓「王」,也經常利用這張「王」牌,由於需要面對不同的客戶,客戶又都是陌生人,如何與陌生人攀談,並要留下深刻的印像,極其重要。在王建民還未成名之前,我最常利用的王牌名人是「王安」,當時的「王安電腦」盛極一時,我經常以「王安是我的叔叔」開場,與陌生老美打開話頰子。等老美驚訝地抬頭之後,立刻加上一句:「Yes, I wish!」,這是一種與事實相反的期待,就明白表示,可惜「王安不是我的叔叔」,以表達婉惜,進而製造話題,以拉近距離,而且屢試不爽。
2006年前後,王建民橫空出世,我的王牌親戚就改成「王建民」,他變成我口中的兄弟(He is my brother),更因為我的英文名字縮寫與王建民(C.W)相同,尤其那兩年或因為在911之後,美國的聯邦政府大樓警衛森嚴,一大早進入辦公大樓時,都必須要出示駕照身分證,或在填名字之後,才能夠進入政府大樓,有一次我照例在進入聯邦內政部的大樓時,等候一位高大的非裔警衛笨手笨腳地在紙上填著我的名字,我回了一句「王建民是我的兄弟」,他突然抬起頭,用那兩顆如銅鈴般大的眼睛瞪著我,嘴巴噘成O字型,手上的筆往桌上一丟,噔著我,大叫一聲「Oh,my God!真的嗎?」「我太喜歡他了!」他大概是我見過最誇張的球迷。
2007年5月,我們參加到南法普羅旺斯的旅遊團,這個團中有一家來自紐約的六口團友,當我在跟他們自我介紹的時候,我也用了相同的方法介紹「王建民是我的兄弟」,他們看到我的名字之後,也同樣引起大叫,直到我說了「I wish」之後,他們才笑彎了,但也大大地拉近彼此的距離。
第二天一大早,我在旅館的大廳中碰到他們,他們的第一句話就是,「恭喜你喔!也謝謝你的兄弟,昨天又替我們的洋基隊贏了一場球。」四天之後的早上,他們又告訴我的同樣一句話,而在那旅遊的幾天當中,我們聊天的內容,最多的就是台灣和美國的棒球,當然還有王建民。
雙橡園
在2005年到08年的四年當中,我的心情也常常不自覺地跟著王建民投一休四的節奏起伏,儘管我不可能有時間去看每一場球賽,但是隔天幾乎讀遍每一家中英文報紙的體育新聞報導和評論。
座談會上,我接著問王建民:「為何你在贏球時,投球的表情都格外猙獰?」引起全場大笑,王建民仍然用他一貫憨厚與平靜,卻帶有一點尷尬的笑容回答,「這是用全身力量投球的自然表情,應該是丟每一顆球都是很猙獰的樣子吧!」。
我何嘗不知道,在一臉平靜與憨厚的笑臉背後,有多少的痛苦與心酸,那是要有多大的毅力才可以完成,有時超乎大部分人可以想像的,我們在美國的職場上拼戰30多年,所付出的努力和辛苦,使我常常自認為可以完全了解他的痛苦。然而在看他的紀錄片時,我還是不免不斷地擦試著眼淚,因為他不只要忍受精神上的壓力,身體上的痛苦,還要再爬上世界的頂峰,那就不是我能夠想像的。
受傷復元之後,曾效力於華盛頓國民隊2年的王建民,當天重返華府,首度到雙橡園就是參加自己的紀錄片「後勁」的播映。也有多位王建民過去在國民隊的隊友抽空到場,一同欣賞這支記錄王建民闖蕩美國職棒的紀錄片,並和王建民敘舊。
王建民與過去的隊友敘舊
他在會後接受媒體訪問時表示,很開心回到華府,對於球迷一路相挺,看到以前國民隊的隊友與同事,很感謝他們抽空來看他,他也同樣謝謝球迷陪他從紐約洋基時期一直到現在,仍持續支持。
談及美國職棒生涯的最大的遺憾,就是沒能在球場上拿到冠軍,因為他雖然擁有美國職棒大聯盟冠軍戒,卻是在受傷時期,「沒有親手拿到」。
當被問到為何沒有正式宣布退休,王建民說,因為「自己捨不得離開球場」,不想宣布退休,如果還有機會,還是會想下場打球。王建民坦言,還是想念比賽感覺,最想念和隊友的互動,一同外出比賽。
訪問後,當我告訴他那些利用他名字的故事時,他的臉色似乎有一點訝異,也有一點驚喜,等我跟他談完話之後,要求與他拍一張合照,我說:「你個子那麼高,能不能彎一點腰?」,結果他沒有彎腰,而是曲膝把身體放低,結果使得照片看起來非常的自然,而我瞬間就長高了十公分,他還用手輕拍著我的背……所以我確定,他是我的兄弟。
第二天, 王建民的全家福又出現在華府龍舟賽的現場,當然又免不了一堆球迷大排長龍,排隊與他合照,而他永遠以那一副憨厚又誠墾的笑容拍照,從來沒有一絲不快,如同「後勁」影片上的一句經典結論,他是「英雄也是囚犯」,因為他的心仍被囚在球場上,也是被囚在球迷心中永遠的職棒英雄。
(本文登上2019年5月23日美南報系華府新聞日報〈人在洋邦〉專欄,及全美聯線刊出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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