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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次到北京,北京自由行被我訂為尋根之旅,又是輔大校友,所以「北平輔仁大學」當然被我訂為必遊之地。然而今天的輔大遺址已經是北京師大的一部分,所以參觀北平輔仁大學的遺址,事先就聯絡北京輔大校友會,代為向北師大申請參觀許可,北京輔大校友會還派出一位輔大中文系畢業的年輕學妹加入同遊。
什剎海吃完烤肉季的午餐後,我們從什剎海走到當天最重要的參觀地點-北平輔仁大學遺址,嚴格說來包括恭王府,和地圖上指出的輔大舊址。
• 恭王府
我們隨著老李,轉了幾個綠柳蔭蔭的胡同,眼見一輛接著一輛的觀光人力三輪車從身邊喲喝而過,到了位於前海西街恭王府前時,果然是人山人海,買了票進門之後,更是非常跨張地人山人海。
北京市六百多年來的皇城,除了皇帝老爺之外,北京城當然不缺王府。到清朝末年,北京有五十多座王府,至今只剩下19座王府,然而只有八坐尚保持完好,而名氣最大保存最好的大概就是這座被稱為「什刹海明珠」的恭王府了。
在風景秀麗的北京什剎海的西南角,清乾隆時權臣和珅的宅第,在和珅被抄家後,被嘉慶轉送給其弟慶郡王永璘,傳到與李鴻章一起簽訂《辛丑條約》的第三代慶郡王奕劻,也是一個昏庸大貪官。其後被慈禧改賜恭親王奕訢,由於重權在握、顯赫一時,奕訢曾經將恭王府整修改建,而形成今天的規模。
恭王府的格局是前府後園的設計。前面的府邸是清代以來修建最氣派、保存最完整的王府,僅次於皇家宮殿紫禁城。府邸有正殿七間、後殿五間、后寢七間、左右配殿等組成,建築佈局規整、工藝精美、涼樓閣交錯,充滿著輝煌富貴的器宇。而後半部的萃錦園則是御水環山、古木參天、富麗天然,也是中國園林之典範。歷史學家侯仁之曾說:「一座恭王府,半部清朝史」,可見其所承載的歷史有多厚重,不是短短半個下午可以逛完,也不是這一篇短短的旅遊文可以概括。
蝠乃福也!可惜少了一隻。
太湖石
據說恭王府有三絶和一寶,三絶是西洋門、大戲樓和福字碑,而一寶則滿園的福和同音的蝠字,藏於各角落的蝠池、蝠廳、長廊、蝠雕,據說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隻蝠,以祈求千秋萬世的福,可惜還是少了一隻,結果連一世都過不了。
排隊的人多到連「人山人海」都不足以形容
而「天下第一福」字碑,原為康熙皇帝為孝莊太皇太后祈福而題的字,此字帶有「多子、多孫、多福、多田、多壽」之意。石碑放在紫禁城中,到了乾隆時期,諾大的石碑竟然不翼而飛,被膽大包天的和珅偷偷搬到恭王府的秘雲洞內,而和珅被抄家時,並未被遷回紫禁城,而是被封死在秘雲洞中,一直到1962年才又被發現。儘管如今被作為「鎮園之寶」,但是我們到了後花園的福字碑前,發現排隊的人多到連「人山人海」都不足以形容,我們也只好打消進洞看一眼的念頭,離開恭王府。
民國成立後,許多末世王孫生計艱難,紛紛賣掉府邸,以求生存,而這座承載著繁華富貴的恭王府,民國10年(1921年),恭親王奕訢的孫子溥偉、 溥儒(溥心畲)將恭王府和花園以40萬塊大洋抵押給天主教會。
• 清貝勒載濤府邸的輔大舊址
當我們離開恭王府後,轉上定阜街時,遠遠地就看到那棟中西合璧宮殿式建築,院落圍着鐵欄杆,每隔一米,柵欄上就蹲着一隻大理石雕刻的小獅子,個個威風凜凜,不也正是四十多年前,在輔仁大學的新生訓練簡介手册上看到的黑白照片,不由得讓我的心情開始有一點兒激動。
小獅子個個威風凜凜
但是來到大樓門前時,已經比我們事先申請的時間晚了許多,門口站崗的警衛換了人,堅持不讓我們進去,經過學妹努力的聯繫之後,出來了一位教授幫我們放行,總算如願以償地走進校園。
當年輔仁大學貝勒府邸新教學大樓
民國14年(1925年),北京公教大學以《論語·顏淵》書中曾子的格言:「君子以文會友,以友輔仁」為名的輔仁社,以16萬美元永久租用清貝勒載濤府邸,英斂之與馬相伯並向羅馬教廷與美國公教「本篤會」提議買下恭王府成立大學。馬相伯寄語:「齊驅歐美,或更駕而上之。」,並主張以「本篤」為校名,後仍以輔仁大學為校名,聘請史學一代宗師陳垣先生出任校長。輔仁大學民國16年(1927年)經北洋政府准予,學校更名私立北京輔仁大學,民國20年(1931年) 私立北平輔仁大學在南京政府教育部正式立案。輔仁大學男女分校管理,男生部在濤貝勒府,女生宿舍是恭王府瞻霽樓、寶約樓,環境幽雅,當時外人則妒稱輔仁女學生為「格格」,這個傳統,一直延襲到了後來的臺北輔仁大學,都是出了名地盛產美女。
輔仁大學貝勒府邸新教學大樓於民國19年(1930年)落成,由比利時建築師設計的一棟中西合璧宮殿式建築。主樓2層磚混結構的建築群,正門漢白玉大拱門,屋脊正中豎十字架,四角加歇山式角樓。天井內的花園古樸典雅,綠樹成蔭,依舊保留着清代宮廷長廊、樓亭、花廳、假山的設計。與城東的協和醫院建築群、城西郊的燕京大學建築群,並稱為北平三大建築群。
教學大樓裡的長廊
身為輔大校友在重遊「輔大校園」時,忍不住想像在這座王府裡上課會是什麼樣的感覺。當我走在教學大樓的長廊裡,兩邊上古色古香的窗子間,牆上掛著一幅幅黑白的歷史照片,而其中一間教室,正好有一位外國老師在以英文授課,儘管學生們沒有穿著長袍馬掛,依然好似把我帶進了時光隧道,走進將近九十年前的老輔仁。
在後花園裏,一個白色大理石的「一二九運動紀念碑」,是1988年設立,由輔大校友、教授,也是大書法家的啟功親手題寫的紀念碑碑,以紀念被稱為一二九抗日救亡運動,要求「停止攘外必先安內、一致對外抗日」,於是後人方知,原來那是中共領導的一次大規模的學生愛國運動,反而誤導了真正自發的抗日精神。
長廊、樓亭、花廳、假山
七七事變後不久,日軍佔領了北平城。當時,輔仁大學沒有隨著北京、清華等大學南遷,由於有著教會的背景,雖未被日偽接管,但仍面臨着難以想像的壓力和干擾。其間輔仁大學不接受漢奸偽教育部命令,仍遵循國民政府之學制規定,使用原有教材,保持了北平古都學府的唯一一片凈土。最令輔仁老校友們自豪的一件事情,是在北平淪陷的8年中,這座校園從沒有掛過日偽的國旗,也是淪陷區北平高校是絕無僅有,這座校園成為堅守民族尊嚴的一座「孤島」。
然而就在勝利前一年的民國33年(1944年)3月,日本憲兵隊突然衝進校園,逮捕了秘書長英千里(英斂之之子),兩個學院院長、7個學系的教授、講師和助教,還有多名學生,當時輔仁幾乎塌了半邊天,羅織這些師生的罪名是從事地下抗日活動。
英千里最初被判死刑,後改判無期徒刑,後又減為15年有期徒刑。在監獄中,輔仁師生們一邊看書、學英語,一邊等待勝利的消息。一年零四個月之後,在日本投降的前一個月,輔仁的全體在押人員被假釋出獄。
1948年底,一天英千里帶著公事包,一如往常出門上班,卻被接上飛往台灣的飛機,以為幾天之後可以再回家,然而到了台北,出任國立臺灣大學教授並兼外文學系主任,輔仁大學在臺復校後,英千里也曾出任副校長,卻永遠不曾再回到北京。
儘管八年的艱苦歲月,輔大不但沒有衰落,反倒師資增強,學生質優,人數大增,成為這座大學最輝煌鼎盛的時期,然而卻在中共建政三年後的1952年,被併入北京師範大學,北平輔仁大學從此消失。
帶著數十年來的幻想與憧憬,第一次走進北平輔仁校園,傍晚的斜陽餘輝穿透碧綠的樹林,搖曳著一片浪漫的景致,然而沒有學生的花園裏,靜匿中透著一些蒼茫,漫步在長廊、樓亭、花廳、假山之中,有一種悠遊在夢境裡的幻覺。北京是祖父與父親的出生地,也是我的老家,我雖生不逢時,卻仍然誤打誤撞進了輔大,暝暝之中似乎早有安排,那是一趟回家的感覺。
輔仁大學在民國時期與北京大學、清華大學、燕京大學並稱「北平四大名校」,過去在美國偶而遇到北師大的校友,甚至在北京公交車上遇到北師大附中畢業的中年大叔,都說:「那學校很好!」,而且依然自認為是輔大校友,可見輔大的名聲至今仍深植人心。
長廊、樓亭、花廳、假山
1961年,也就是九年之後,天主教輔仁大學由聖言會、耶穌會與中華民國主教團申請在臺灣復校,據說是全世界的五所直屬聖座督導大學之一,享有高度國際性,也亞洲博雅大學聯盟、EUTW七校聯盟等學術組織之創始成員。輔大校友涵蓋多國院士、政商名流、外交官、大法官、作家及影視名人在內,已將近20萬人。
我在上個世紀七零年代踏進輔大,大學四年加上畢業後兩年的助教共待了六年,當年的輔仁大學仍繼承著一貫的嚴謹學風,校園中隨時可見外籍神職人員的身影,加上十分洋化的校園,是令許多人嚮往的私立學府,不少人就是以輔仁大學為第一或較高志願就學,而我雖然不是天主教徒,卻永遠以輔仁校友為榮。
那魂牽夢縈的輔仁魅力,引以為傲的愛國情懷,以及「齊驅歐美,或更駕而上之」的志向,如今安在否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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