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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祖籍北平市,我自認國語還算說得字正腔圓,加上厚重的男低音和濃濃的鼻音,聲音應該還蠻有特色,年輕的時候曾經喜歡模仿李季準的一句「掌聲鼓勵」,引來轟堂掌聲,也曾經夢想成為播音員。

前年四月,臉書突然主動推薦一個名叫「石元娜」的朋友,我打開連結一看,果真就是廣播界經典傳奇人物之一的石元娜女士。於是我加了她為朋友,同時寄出一小段訊息,「石姐,大約在三十六、七年前,曾經參加您主持的中廣天涯之音鳳凰橋,我是首播第一集的男主角。」並且很快就接到回音,「Oh!歡迎來加好友。」

時間回到民國七十二年,那是我留在輔大當助教的第二個暑假,每天晚上到南陽街的托福補習班補習英文,準備出國深造。回到家夜深人靜時,才開始啃英文文法,背英文單字,經常讀到天亮才休息。最常聽著ICRT的英文廣播,反正也聽不懂不會影響唸書,日復一日過著單調又無趣的日子。

考完托福之後,仍然習慣開著收音機睡覺,只是偶爾轉到中廣或警廣的深夜節目,讓倪蓓蓓或凌晨的甜美溫柔聲音撫慰心如止水的我。

一天晚上,突然在中廣聽到石元娜與黃和曦一搭一唱地替一個新節目「天涯之音•鳳凰橋」徵求來賓上節目的廣告,我的心又掀起一絲漣漪。

當時台灣有一個紅極一時的電視相親節目「我愛紅娘」,參加的男女來賓都是經過海選,個個都是的俊男美女又多才多藝。而「鳯凰橋」在開播之前的幾個月,不斷地打廣告,希望眾多羞於上電視的曠男怨女報名。

從來就不是帥哥的我寄出履歷表和照片後,竟然被選為開張首播第一集的男主角。

節目訪談前,我問他們:「為何會選上我?」

沒想到石姐就直接回道:「你不覺都你不高、不矮、不胖、不瘦,學歷不高、不低,又是助教。在這瓊瑤小說最紅火的年代,就憑在大學當助教,就足夠滿足製作人、主持人和聽眾的幻想!」

只不過那是我第一次面對麥克風和後面的兩位廣播界名人,壓不住心頭的緊張,怎麼錄都是結結巴巴,石姐安慰說:「沒關係,這樣比較自然!」我心想,反正是在深夜十一點播出的節目,應該不會有多少人聽。

沒想到後來播出的第二天上午,一到學校就有學生來告訴我,「昨晚在收音機聽到的男主角應該是你吧?」沒多久之後,接到一大疊電台轉來的信,每封信都附有照片,原來不只是很多曠男,看來有更多的怨女,甚至還有媽媽替女兒寄來的信,只不過當時一心想留學的我,後來還是辜負了每一封信。

就在出國的前半年,已經拿到了美國研究所的入學許可,突然又聽到中廣要招播音員的廣告,儘管心中很矛盾,還是寄了履歷表和一卷錄音帶去申請,果真在沒多久之後接到要我去面談的通知。

我再度走進中廣,居然又是石姐跟我面談,她很輕鬆的跟我聊個幾句話之後,跟我說:「其實這個位子早已經內定了,所以老實告訴你,回去也不需要有任何期待,謝謝你來面談喔。」也不知到是真的內定還是托詞,其實我還真的夢想,如果拿到中廣播音員的鐵飯碗,就不出國留學,可惜天不從人願。

就這樣,一轉眼,我在美國打拚了三十五年。當年為了出國也是尋夢,在美國走了一大圈,無論學業事業的成敗,都已成為過眼雲煙。

去年我的新書《走過零下四十度》在臺灣出版,寫出美國生活的點滴,留下一本白紙黑字的故事,至少無愧於流浪的初心。

十一月回到台灣打書,利用只有三週的時間,安排了一場新書發表會,以及到輔仁、東海和東呉大學的三場演講。

十月中,在臉書上看到石姐有一個正聲廣播電台的新節目「心靈有春天」,就私訊問她是否可以上節目,她非常的爽快就答應,但是竟然說:「如果我的節目沒有在十月底之前被停播的話,就定在十一月十四號。」

儘管節目果真在十月底被停播,我還是約了石姐。

在回臺的第二天下午帶著新書登門拜訪,她見到我的第一句話竟然是,「剛才在大門的對講機裏,就注意到你的聲音很好聽喔!」

「哪有,石姐的聲音才好聽又甜美。」

「你的聲音有磁性又帶一點鼻音,是不一樣的好聽。」說得我心花怒放。

不過我心中的潛臺詞是,「可是您當年沒有錄取我啊!」

也是作家的石姐後來在臉書上感性地寫道:「在三十六年後,帶著他的新書來相見,何等的緣份呀!感謝志榮一直把這曾是人生過客的我放在心裡。」石姐太客氣了,她才是我一直掛記的貴人,她的聲音也是那一代人的共同記憶之一。

一位朋友也在我的臉書上留言,「天啊!我學生時期就是聽石元娜大姐的節目長大的,她的聲音陪伴著我度過那一段青澀年輕的歲月,這麼多年後還可以聽到石姐的名字,看到她的照片實在太激動了啊!」

儘管與石元娜的廣播之約破了局,後來還是上了漢聲廣播電台李基銘的〈天亮就出發〉、中央廣播電台李正純的〈夢想自由行〉和高雄教育廣播電台董力與凌煙的閩南語〈寶島散歩之文學廚房〉三個廣播節目去介紹我的新書。

     人生如夢,三十多年前圓了美國夢,卻留下了未完成的廣播夢,如今不只圓了寫作夢,又如願以償地完成廣播夢。

 

本文刊登在2020年8月29日的中華日報副刊

 

 


後記:

1. 在天涯之音訪談時,當我提到我的興趣之一是「中學時習武,刀槍劍棍都會耍⋯」的時候,黃和曦大哥突然喊卡,對著導播問:「可以說刀槍劍棍嗎?」這也是讓我第一次體會到王鼎鈞在文學江湖一書中,提到的戒嚴心情。等到導播的答覆之後,我們才繼續訪談⋯

2. 去中廣面談的那一天,我開著父親的福特小雅士上路,但是才沒有開多久就覺得車子怪怪的,下車一看,右邊的輪胎沒有氣了,於是我把車子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,招呼了一輛計程車。一上車。我就直接說:「到中國廣播公司。」結果運匠大哥就直接問我:「你是中廣的播音員嗎?」由於當時我心中還在盤算著如何應對面談,所以沒有回答。但是我發現他車裡收音機播放的就是中廣的節目,他對中廣的播音員們一個個如數家珍,並開始指名道姓的問我他們的情形,當時的我也不想說破,就用故意捲舌的國語跟他哼啊哈啊地打哈哈,一直到我在中廣門口下車時,他都不知道我的底細。

3. 中央廣播電台〈夢想自由行〉的主持人李正純則說:「還好當初你沒有應徵上廣播員,否則今天我們就少一本這麼有趣的書。」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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