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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獨在異鄉為異客,每逢佳節倍思親」,早年的越洋電話費再貴,過年還是要打個電話回家,向父母報平安,即便是只說一聲「新年快樂」也好。
民國74年剛到美國時,心中只有翅膀長硬放飛的興奮,對眼前所有的事都充滿著好奇,根本不會也沒有時間想家。
那幾年,我的助教獎學金除了學雜費減免之外,一個月平均可實拿七百多塊美金,扣除宿舍的月租,一個月只剩不到三百塊。打電話回臺灣大約一分鐘三塊美金,如果講十分鐘話,就用掉十分之一的生活費,電話費這麼貴,只好少打電話儘量寫信。
當年學校裏有十幾位台灣留學生,還有人數爆增的十多位大陸同學,加上香港和星馬,共有三十多位華人。第二學季後,我搬出宿舍和一位來自貴州的訪問學者老鍾合租一間公寓,除了可省下一點錢,因為他還燒了一手好菜。
農曆年大都在一月底到二月中之間,這段時間正是一年當中最冷的一、二十天,山城的戶外溫度常是零下十幾二十度,還不時飄著雪,大地一片蒼茫。
由於是學季制,過年時,已經開學了好幾個星期,每天忙著讀書、考試或寫報告,洋日曆上沒有標記哪一天過年,要不是華人同學們相約在一個過年後的週末,聚在化學系研究生老潘家開的中國餐廳大吃一頓,還真不知道哪天過年。
第一個農曆年前,我早早就記在在月曆上,並刻意算好在台灣時間除夕十一點至午夜之間,打電話回家拜年。電話鈴響了好久沒接通,卻突然傳出一個可能是接線生的聲音,用英文問我:「台灣發生什麼事,為什麼那麼晚了還有那麼多人往台灣撥電話?」
「是農曆年除夕。」
「喔!原來如此,現在不容易撥進去,請晚一點再撥。」
當時老鍾已經四十五歲,「愛人」和小孩仍留在大陸。除夕夜老鍾煮了一桌子菜,飯桌上,我提到打電話回家拜年的事,他紅著眼框說:「真羨慕臺灣同學,可以直接打電話回家。」那時候的中國剛開放不久,很少人家中有電話,甚至還做不到村村有電話,而他更寧願省下電話費,早一點存夠錢,未來可以接家人來團圓。
那天稍晚,電話打通後,聽到電話中傳來爸媽的聲音和背景的鞭炮聲,竟讓我哽咽,也突然驚醒,原來那熟悉的聲音就是鄉愁。
年年復年年,越洋電話費率越來越便宜,現在可以用臉書或Line免費打網路越洋電話,甚至可以視訊。
除夕夜不變的仍是「故鄉今夜思千里,霜鬢明朝又一年」,卻再也聽不到父母的呼喚。
本文刊登在2023年1月27日人間福報副刊
註1:唐代王維的《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》
獨在異鄉為異客,每逢佳節倍思親。
遙知兄弟登高處,遍插茱萸少一人。
註2:唐代高適的《除夜作》
旅館寒燈獨不眠,客心何事轉悽然。
故鄉今夜思千里,霜鬢明朝又一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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